第(1/3)页 夏夕认识卓樾始于十七年前。 那年,夏夕十一岁,卓樾十五岁。 时至今日,她依旧清晰地记得他们初相识的情景— 2000年4月初。 周二傍晚,夏夕放学回家,飞快地跑进弄堂,嘴里叫着“姥姥,我回来了”,可姥姥没听见,她靠在一株柳树上,正饶有兴趣地听老街坊们议论着什么。 夏夕凑上去听了一耳朵。 “哎,你们听说了吗?三号弄堂那边被人买去了!” “就是那幢废弃的小洋房吗?” “对对对,就那幢漂亮房子。” “可那是一间凶宅,里面死过人的,主人都住怕了,才搬去了别处,怎么有人敢买它?对了,房子价格不便宜吧?” “就算是凶宅,就算价格便宜,我们这种人家谁买得起?那边的布局和面积摆在那儿呢,一般人根本别想买那么大幢的宅子。” “也是。” “那你们见过新房主吗?” “一个很漂亮的女人,穿得非常时髦,身边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高中生,穿着市一高的校服。我瞧着应该是一对母子,像从大城市里搬来的,有私家车,那台车也要三四十万呢。” “啧啧啧,一个女人能开这么贵的车,不得了不得了!” “哎,你们说,这女的不会是哪个有钱人养的小三吧,要不然一个女人哪儿开得起这么好的车?” 这时,姥姥接了一句:“李家媳妇,这种事可别乱说,这世上有钱人多了去了,厉害的女人也多了去了,我们中国历史上还出过女皇帝呢,别一看到女人开好车就觉得人家是三儿,容易得罪人。” 夏夕一听急了,转身跑去了三号弄堂。 她一路小跑来到弄堂口,气喘吁吁地趴在不远处的墙角张望,果然看到小洋房那边进进出出很多人。 小洋房门外头停了好几辆搬家公司的车,另外还停了一辆漂亮的白色轿车—是那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豪车。 夏夕是学生,对豪车并不敏感,只觉得看着很高级,嘴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叹—我的乐园没了。 百米远处的河畔,一片柳树下,坐落着一幢漂亮的欧式小洋房,里面带一个大院子。房子有点老旧,但造得考究,外形还是很气派雅致的。 虽然很多人不喜欢这幢小洋房,说里面死过人,不吉利,但夏夕却很喜欢。 她最喜欢园子里的梧桐树,树冠撑天,底下有一张石桌,夏天坐在那里读书、写字、下棋,可凉爽了。 因为这儿离家近,所以她常常跑这里来玩,有时是一个人,有时会叫上几个小伙伴—但多数时候是一个人,那些小伙伴也忌讳这里,怕有鬼。 往日里,这幢小洋房的正门是锁着的,进不去,不过院子西墙那边坏了,有个很大的墙洞。 这对夏夕来说是好事,她常从这个洞钻进去,偷得浮生半日闲:冬天可以在那间坏了门锁的阳光房里晒太阳,夏天可以坐在梧桐树下纳凉、玩耍、读文章,别有一番滋味。 在远离父亲家优越的生活环境之后,这里是夏夕唯一的乐土。如今这里被卖了,她以后再也不能来玩了,她的童年也会少了一半的乐趣。 为什么会有人搬来呢?真是讨厌。她多想一直悄悄占着这座小洋房,直到长大。 时光一如既往地朝前走着。 关于小洋房的主人是谁,夏夕一直只顾着上学,没遇上过。 她只听姥姥提起过:“那家女主人人很好,刚搬进来时,按着我们这里的习俗,给街坊们都派送了一份小礼物,人很随和,也不看低人,是一个很有涵养的知识分子。小夕,你要好好读书,将来也要做一个有学问的人,不能像我和你妈妈那样,一辈子只能干体力活。” 姥姥很少夸人,虽然她文化水平不高,但看人很准,那家女主人能得到她的赞赏,肯定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。可惜的是,夏夕一直没见过那位阿姨。 夏夕能看到的是,小洋房的墙被刷白了,瓦被换成了琉璃瓦,院里院外的路被铺平了,门口还种了两棵大铁树,挂了一对红灯笼,可漂亮了。 四月底,一个周六的下午,夏夕放假在家,却还是早早背了书包走出家门,她想去外头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做功课,家里弟弟妹妹太吵了。 如今小洋房是不能去了,那她去李阿婆的园子里坐坐,既能陪李阿婆说说话,又能借李阿婆家的石桌子做作业,一举两得。 谁知她一进门,就听见李阿婆气急败坏地怒骂:“小兔崽子,上午来偷,下午又来偷,欺负我跑不动是不是?你们给我站住。” 三个个头高挑的少年嘻嘻哈哈地从园子里逃出来,手上都抓着水蜜桃。那是李阿婆家的早桃,又大又甜,一到收获季节,街坊都来买,可好吃了。 少年们有一米八左右,夏夕只有一米五五,个头上她已经吃了亏。人数上,他们三个,她一个,以少对多,她该躲着才对,可她气不过他们欺负老人,飞快地追了过去。 “你们要不要脸啊,来这里偷桃,快把桃给婆婆送回去!”夏夕伸出短短的手臂,拦住几人的去路,板着小脸娇叱。 “臭丫头,关你什么事?”其中,穿牛仔外套的少年直接把她推倒在地,神情很不屑,“我们偷了桃又怎样?”说着,他擦了擦桃毛,故意咬了一口,随口吐出皮,“哎哟,真好吃……兄弟们,回头我们再去摘啊,不摘白不摘。” 夏夕气极了,扔下书包爬起来,捡了一根竹竿想打这几个不学好的坏蛋。 可她是女孩子,打得也没章法,他们嘻嘻哈哈,左躲右避,最后还用蛮力把竹竿抢了过去。 其中一个男孩最顽劣,他用抢来的竹竿往夏夕身上打了几下,没重打,就像耍着玩一样嬉闹着,可把她气坏了。 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:“小武、小七、小阳,你们玩够了没有?” 那人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,带着一股威严,让夏夕联想到给他们上政治课的教导主任。 “我们闹着玩呢,是这小丫头片子太爱管闲事了。”欺负她的人马上了。 不等夏夕回头,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:“对不起,我朋友平常爱玩闹,今日放肆了。不经主人同意就去摘别人家的桃,是我们不对,等下我们会和李奶奶赔礼道歉的。” 当夏夕站稳,转过身时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,一尘不染的门襟上缝着一排银白的扣子。等她抬起头,便对上了一张英气阳光的稚嫩面孔。 少年黑眸剑眉,肌肤白净,头发清爽,神情微显清冷,但斯文有礼,整个人俊秀得不可思议。 夏夕发誓,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少年。 少年看到她时也愣怔了一下,神情很快变得柔软,就像阴冷的天空突然放晴,太阳推开了乌云,洒下的阳光立刻温暖了整个世界。 “你没摔伤吧?”他的声音很温和。 “没。”夏夕发觉自己的脸莫名红了,而后指着那三个少年不高兴地叫道,“你能不能让他们把桃还回去?那桃是李奶奶的生活费,他们偷桃,就等于偷李奶奶的生活费,不带这么欺负人的。” “好,这就还。”少年冲那三人使了个眼色,语气里带着命令,“还不快去。” 三个少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,叹着气,乖乖地跟着他折回李奶奶的园子,向老人家赔礼又赔钱。 夏夕这才知道这个少年是小洋房的新主人,叫卓樾。 “哎,你叫什么?”临走时,卓樾忽然和夏夕搭讪。 “我叫夏夕,夏天的夏,夕阳的夕。”夏夕对他印象颇好,立刻做了自我介绍。 “夏夕,你好,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。” “嗯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之前她还在抱怨,小洋房新主人真讨厌,害她没地方做作业,现在居然说“很高兴”。 人哪,真是太善变了。 “夏夕,我能问你一件事吗?” “什么?” “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小洋房做功课了?” 她听后愣了愣:“你……你知道我常去小洋房做功课?” “嗯。那房子还没签约前,我和我妈一共去看了三次,每次你都在阳光房内背书,你见有人来直接就跑了。是你,对吗?我认得你头发上的蝴蝶结,就是这根大红色的丝带。” 他指了指她头上那根随风飘扬的漂亮丝带,清风将那根红丝带吹得摇曳生姿。 夏夕听得很不好意思:“家里太吵,那边清静。很抱歉,我未征得主人同意就跑去那儿了。” 第(1/3)页